山那边有狼

      --骆旭

从齐天坪到曹家坪有一条捷径，从山后沿一条山谷沿着溪水走上五里路，上一个坡，然后往下走，就到了地界的那一端。这条路计算下来，比从大路上过去，要少走二十多里。

但这条小路，因为所过之处，都是没有人烟的地方，所以没有特别要紧的事，一般都会选择从大路上过去，宁愿多走上一段路，也不愿在阴森森的峡谷里行走。

    尚生在两年前放养了一群山羊，就在捷径山谷的入口处扎了一排羊棚，吃住都在山里，指望从这群山羊身上，挣上一些钱，在齐天坪自家的宅基地上，建一栋气派的青砖瓦房。那栋祖传的木瓦房，已经被烟雾熏得够黑。

    尚生养殖的山羊，繁殖得快，从十几只，长到二十多只，再长到四十多只，最多的时候，长到了五十多只。尚生的头发，在短短的时间里，两鬓现出了许多白发。妻子见他辛苦，劝了尚生几次把羊卖掉，尚生总说再喂一年。这样就喂养到了第三年。

    尚生放羊，总是早上把羊从羊棚里放出来，赶进山谷，任它们满山谷里跑，到了黄昏时分，这群羊，在头羊的带领下，排着队，从山谷里出来，径直往羊棚边走。羊棚的门开着，羊进了羊棚，或蹲或站，或仰头咩咩几声。等到主人来时，已是掌灯时分。

    尚生每次清点羊只数量，从不见少，有时也有几天只是粗略看一下羊群，便把羊棚的门关上，带上两只猎犬，在羊棚边的住处，掌了灯，把白天的活计稍稍忙上一会，编一只竹褡裢，或是把一只竹篓封好口，就早早睡去。

    这样的日子倒是省心。

    这个春天，杜鹃花开满了山谷。

    尚生把羊赶进山谷，忙着编手上的竹器。

   “尚生，尚生，你不去看看你的羊？”

 有一天，一个叫春生的人在尚生的屋檐下叫他。

“我的羊怎么了？”尚生放下手中的蔑活，从屋里走出来。

“溪边有一堆肠，还有一腿肉，还有一只羊头，你的羊被野兽吃了，你要去看看。”春生带来的消息让尚生有些吃惊。

“野兽？这几十年都没有了，我三十年前见过狼，见过豺狗，这些年早绝迹了。”尚生一边说，一边从墙壁上的刀匣里抽出一把柴刀，“春生老弟，你带我去看看。”

春生带着尚生，沿着溪谷往里走，走了两里地，在一处岩石裸露的溪岸边，尚生看到了羊腿、羊肠、羊头，在一处陡峭的岩壁上，还有两只羊横躺在地上，如果不是树木横在前面，这两只羊早掉进了峭壁下的深潭。

尚生费了很大力气，才从峭壁上把两只死去多时的山羊拖到平地上。

“春生，你看这是什么野兽吃了我的羊？”尚生指着羊肠，问春生。

“豹子？”春生想了想。

“不是。”尚生把死羊看了看。

“那是什么？”春生看着尚生。

“豺狼。”尚生不再做声。

山谷里有豺狼的消息很快在周边传开了，而养羊户的损失也在增加：尚生丢失了十只羊，土家冲一户养殖户丢失了七只羊，另一户丢失了三只羊。

尚生把羊赶进了羊棚，自己背了镰刀去割了青草喂羊。

尚生把野兽吃剩的羊肉，涂了毒药扔在溪岸边。他过两天去看时，那块肉还在。

尚生喂了羊，走了十里山路，回村取了一支土铳，灌了一袋铅子。

那只狼在尚生把羊赶进羊棚的第三天的黄昏，出现在尚生的羊棚边。

尚生把土铳弄响了，“砰”，铅子四射。

那只狼一身黑色的毛，在土铳弄响的瞬间，一个跳跃，从羊棚边跳了下去，很快消失在山谷入口。

入夜，尚生熄了灯，手上握了那只土铳，站在窗口处朝山谷口望去，他看到了两只绿莹莹的光，像两只莹火虫。只有狼的眼睛，才在晚上散发出阴森森的绿光。

尚生瞄准那点绿光，扣动了扳机。绿光跳动了一下，不见了。

然后尚生听到一声长长的“嗷一一呵”，那声音，渗进这夜空里，让人感到阴森恐怖。

尚生把火药和铅子填进枪管。

不知什么时候，他感觉到手心湿湿的，而脊背，莫名感到一阵寒冷。

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害怕。

他决定明天一大早离开这里。

他第一次有了卖掉羊群的想法。

三天后的集日，尚生把羊群赶到了集市上，一个羊贩子买了他的羊。

在尚生卖掉羊群的半个月后，一支省里下来的科考队，带了十多台红外摄像仪，悄悄进入了那条狭长的山谷。

作者简介：骆旭，男，宾王后裔，湖南省怀化市作家协会会员。